巴黎圣母院“火了”,也许没有再比它更惹人眼球的新闻了,人们在世界不同国家,通过各种方式看着塔尖在熊熊火光里坍塌,场面极为震撼。
世界媒体一片哀鸿,但这一次和以往有点不一样:因为这座圣母院是属于大家(即使不是全人类的话)的集体记忆或者童年记忆,亲睹如此盛名的毁灭,对于我们生在和平时代的人,真有点不可想象。
以巴黎圣母院的名声计,当属全世界大教堂三甲之一,无论在建筑、历史、文学、美学上都堪为典范,是名副其实的“全人类的伟大遗产之一”。但是,正因为太具有象征意义,所以这场大火,也不可避免令人联想到象征意义。中国古代一直有天象示警,或天谴之论,不可将其单纯视为迷信。
巴黎圣母院大火,令人扼腕叹息,但世间好物的摧毁,绝不是头一遭。譬如古中国高的建筑永宁寺塔,被天雷击中起火,“洛阳伽蓝记”记载:“雷雨晦冥,杂下霰雪,百姓道俗,咸来观火,悲哀之声,振动京邑”—— 这几句描写的,几乎就是今日巴黎的街头。
但是哭过了又如何?绝大多数人很快便置诸脑后,要让世人记住“世间好物不长久”是很困难的。
法国是进步主义的源头,前有伏尔泰与鲁索的宏论,法国大革命的洗礼,对国王的彻底背叛(路易十六并不是什么人神共愤的暴君);今天则有广纳移民,广开福利的示范,就是没有像美国老罗斯福总统说的“和保守主义手牵手并肩行”,保守传统文化谈何容易?传统的存在必须基于强大的信念,否则只会沦为古旧过时,无法经得起时代的淘洗,没有保存的意义。
法国文化对波希米亚式的文艺青年尤其富于吸引力,正在于骨子里的反传统、无羁绊、及时行乐,不求负责 —— 这当然很好,太平盛世的时候尤其美妙,但大事当前就难说了,这种文化缺乏的是一个英文字 Grit。因此不难理解第二次世界大战之际,法国为什么留下了投降主义的恶名,甚至 1969 年著名的法国纪录片“悲哀和怜悯”,也毫不留情自我批判其民族性的懦弱本质。
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,并不可鄙,但是当整个社会遇上命运的十字路口,到底选哪一么边站,足以透视更深层的价值观问题:为了贪生,是投降妥协,继续安逸;还是奋力反抗,以保立锥之地,要视乎敌人是什么人。
譬如宋辽签下的澶渊之盟,保障了百年和平,为甚么受到后世历史学家的普遍认同?因为辽国只是求财,想过好生活,并不想改变宋的文明,双方自然有商量余地。但是纳粹想要改变的是自由生活的根本原则,英法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做了完全不一样的决定。据说投降的一个理由是法国惧怕苏联多于德国,不惜加入德军上东线打苏联。事实上法国在战争中早就遭到苏联间谍的渗透,也导致了战后美国和法国的恶劣关系。
无论如何,征服巴黎的时候,德军没有采取什么高压手段以儆效尤。德国陆军尚有古代贵族传统,他们喜听音乐会,热爱文化艺术,当然也会参观圣母院。希特勒在溃败之前一度想要巴黎陪葬,但是他的命令没有得到执行。浪漫爱情片 《日落之前》 中有这样一幕:男主角讲故事说德军士兵来到巴黎圣母院,为建筑之美、历史之深而感动,终下不了手去炸毁。然后女主角反问: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圣母院会消失?
不料一语成谶。如今法国文化早就遭到另一个强大敌人的入侵,但观乎他们在许多年前的表现,除了继续容忍退让,还凭什么站起来反抗呢?如果没有自己的保守力量,没有对文化传统的珍惜,一心要建立什么新世界、改造新人类,无国界种族之分,男女无性别,文化无优劣,连信仰都可以让出大半壁江山,2018 年法国警方报称有 875 座教堂遭到破坏,那巴黎圣母院这样的老东西,又留下来干什么呢?
既然你为了面子好看非要敞开大门,张开双臂迎接任何人无条件进入浪漫法国。任由这些人无休止的生育,任由他们的宗教腐蚀法国原有宗教,任由他们在地铁站大小便,任由不同语言、不同肤色的人在街头调戏法国少女…… 那么,报应将是迟早的事情。
优雅浪漫祥和的巴黎,属于印象派的那些画家,属于老电影里的绅士淑女,他们早都走了,历史带走了雨果,带走了卡西莫多,自然也永远带走了那个巴黎。